導演董潤年(《老炮兒》編劇),上一部是處女作《被光抓走的人》)。互聯網草根喜劇雙王,大鵬與白客合體主演。有徐克欽點黃蓉扮演者「小小花」庄達菲;從《堅如磐石》金五集團走出來的孫藝洲、李乃文、王迅。童漠男、大木&晃晃(肉食動物)、楊磊、ROCK、王皓、宋木子、六獸……脫口秀&「一喜」的創作演員。因為這幫前言喜劇人的加入,《年會不能停!》有區別於一般國產喜劇的新。《年會不能停!》年輕、聯網,這是最大的優點,它比市面上現有的職場喜劇都要靠近打工人。如果抱著跨年賀歲,一抒胸中emo,《年會不能停》的品相與笑料輸出是靠譜的。但如果你想看到的是一部能戳中國內現代職場心肺管子的諷刺喜劇,那確實要失望。恰恰是因為它太年輕太新穎,《年會不能停!》在後半段辜負了打工人(至少是我)的期待。2019年,新東方年會最佳節目上了熱搜,5分多鐘的歌舞節目《東方有戲精V2.0》,在LED上放大顯示的歌詞是最強的共振器。肉叔重看了一下(1.25倍速節奏最舒適),有三句現場歡呼聲最大。
「什麼獨立人格,什麼誠信負責,只會為老闆的朋友圈高歌」。「幹活的累死累活,有成果那又如何,到頭來干不過寫ppt的」。合眾標準件廠的高級鉗工,一輩子兢兢業業,自從年輕(王皓 飾)時一首《我的未來不是夢》博得滿堂彩,還抱得佳人歸后,就嘗到了年會的甜頭,成為了年會積極分子,年年報名。他卻越混越差,還在那個廠子里窩著,老婆嫌他沒出息坐上別人的小轎車走了。接待他的是員工關係部長年「背鍋俠」馬傑(白客 飾),一起共事的是常年苦逼無法轉正的外包員工潘妮(諧音「叛逆」,庄達菲飾),三個人的職場命運被捆綁在一起。以往內娛影視作品的重災區就是職場劇,很重要的緣故是編劇好像從來沒上過班,對於公司、辦公室、打工人的認知要麼一腳踩入風花雪月,要麼就是煞有介事描繪出低幼斗獸場的景象,讓我等打工人看得是又好氣又好笑。但這一次還蠻感謝《年會》主創團隊的,深深懷疑裡頭有人潛伏到哪家大廠里真上過班,才寫出只有安裝了監視器才能展現的大廠真實日常。為了交代集團複雜的職稱、層級關係,導演沒有用笨辦法靠人用嘴說,直接上郵件截圖就好啊,發送、抄送清清楚楚,彙報關係一目了然。每個新入職的員工都要在資料庫里選一個英文名字,馬傑說自己可不敢僭越,取名「傑克馬」(細品一下,這取名文化這名字,影射差點露了餡兒),胡建林最後選的是「John」(他讀成:壯)。胡建林猶如走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借他的視角全景掃描,通過工位、食堂、茶水間、員工休閑區等場景把集團大廈切分成「十八層地獄」,看似精緻華麗,其實無論高管還是基層,各有各的煉獄。語言的背後全是靈魂的呼吸。誰能想到,曾經喜慶的財源廣進能被大廠HR們用成「裁員廣進」。「裁員」被包裝件降本增效,銳意進取的戰略方針,名為「廣進計劃」,和現實某大廠的「畢業」有異曲同工之妙。最華彩的要屬胡建林廠子師傅的粗話和大廠互聯網的黑話兩套體系完美碰撞。電影至少三分之一的篇幅就是在「將錯就錯」的敘事過程中把真實職場的底褲給扒拉出來,露出又紅又油的屁股。我甚至覺得料塞得也太滿了,滿滿當當都是打工人的倔強與辛酸。加班不能對外講,只能說是自願的,美其名曰反正回家沒事兒,在公司還能省水電。此處@某些大廠「大小周」——不是沒有周末啊,就是大和小的關係。業務部門之間為三瓜兩棗展開鬥爭,公司里沒有秘密,只有傳言,而傳言往往十之八九又都是真的。大組織里的裙帶關係,哪怕一個小leader都「小豬配齊」,有個把馬仔跟屁跟著。用過時的老國營廠的「老鬼」來收拾互聯網張牙舞爪的「新鬼」,以毒攻毒,以鬼壓鬼,將錯就錯。《年會不能停!》最大的戲劇衝突,是高級螺絲釘鉗工和「沒有人性」高管的對決。倆方都負責決定(辨別)螺絲是否合規,只不過一個靠硬度,一個靠效率。再遠一點說,這也是企業高速運轉,分工高度精細化背景下,活人和系統的對決。"時代的列車開出去,總要有人在車輪底下增加摩擦力。"年會則隱喻關係,真正不能停的「年會」其實是「會」,大會中會小會明會暗會,會上過的業務,實為利益battle。所以最終的那場對決的尖銳,被歌舞削弱,被滴水不漏的裁判(董事長)軟化。大鵬三人把證據剪成了鬼畜,把罪證編成了rap,把這出義憤填膺的揭發變成了年會最助興的大軸。每一個節目都是要通過HR、行政上報、審查的,連吐槽老闆的台詞也都是在被允許的範圍內,輕微調侃,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拍拍馬屁。《年會不能停》以這種方式炮製了一次屬於標準件們童話:當副總問誰能解決被裁員工中最難搞的一位,留學碩士&技術骨幹,老胡不明就裡地站出來說,能啃這塊硬骨頭,沒事幹,能成為笑點,也成為如今職場里看不到的奇觀。老胡打破了「會」的潛規則:永遠不要為他人的利益而自告奮勇,這不是職場人,這是超級英雄。我輩豈是蓬蒿人,仰天長笑出門去(電影借馬傑之口說了兩遍,故意顛倒順序)。但你的結局只有一個:門在那兒,出去——主動或者被動,總之就是畢業,優化,被裁。不要命三人組中,只有潘妮(叛逆)維繫了導演對於理想主義最後的堅持:好好乾活,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問題是:走出去之後呢?能看到什麼呢?是否從一個集團走進另一個集團?
在最後一幕鬧騰歡樂中將犀利的表達偃旗息鼓,這是《年會》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