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惜敗威尼斯金獅四個月後,他成功拿下歐洲電影獎最佳男主(也是麥子本人拿到的第二個歐洲電影獎影帝,延續了《酒精計劃》的輝煌),電影也代表丹麥競爭今年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
在丹麥語里,是非婚生子(私生子)的意思,中文譯名延伸為「雜種」,倒也不算離題。國際(英美等)版卻是另一種畫風:The promised land,意為「樂土」。「雜種」是麥叔飾演男主卡倫的身份,「樂土」是他的目標。電影全片約2小時,改編自丹麥作家伊達·耶森的小說《上尉與安·芭芭拉》,講述人到中年的卡倫如何在一毛不拔的荒原,種地,鬥地主,試圖實現自我身份的躍遷。電影敘事冷峻,略帶沉悶,要不是有最後這五分鐘,麥叔這地差點要白種。為了增加稅收,王室試圖派人駐紮荒原,開荒種糧,馴化殖民,卻無一人凱旋。這一點不論你是互聯網員工,自媒體博主,還是食人魔,都避無可避。退役軍人卡倫,25年軍營生活后,掙到上尉軍銜,他響應國王號召,申請去開墾日德蘭荒原。這片荒原佔據丹麥1/3的土地,卻因為土質貧瘠無法耕種。他相信只要肯下基層深入群眾,公司就不會虧待骨幹,更何況是國企。
有個退役軍人上門請命,成本自付,主動領了你正頭疼的KPI,只要事成之後給個title,獎金好說。卡倫來到渺無人煙的荒原,這裡位於歐洲北部,一望無垠。他手動開荒,用最原始的方法感受土壤的濕潤、肥沃程度。夜晚,他就睡在荒原里,遇到土匪搶劫,順手就收了人頭。甩臉子這女人,原本是個地主家的女傭(阿曼達·科林飾演,相當精彩)。和丈夫結婚後私奔,為圖庇佑,夫妻倆零報酬給卡倫打工。
哪怕有了幾個工人,教堂的神父也來幫忙。但從燒荒,施肥,再到耕種,每一步都充滿崎嶇。如果卡倫失敗,他就會和之前那些人一樣,像荒原上的一粒風滾草,來去無痕。這裡就將多出一位卡倫爵士,不僅與地主平起平坐,地方勢力也會重新洗牌。深感威脅的地主,邀請卡倫共進晚餐,名為結交,實為刺探。卡倫名正言順,有國王的允許,有神秘技術。他堅信事在人為。地主則自恃老錢,認為貧窮即原罪。下等人不該僭越,不該生出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心思。前半段的宴席,是一場十八世紀的「丹麥夢」價值觀碰撞。卡倫,是貴族和女僕的私生子,一個沒有身份,不被認可的雜種。而是佔據了電影至少一半敘事的另一個重要角色:土地。荒原遍地無用的灌木、石頭、沙地,無數躍躍欲試的前人敗興而歸,卡倫卻不信邪。他和這片不毛之地一樣,遭受風霜,看似貧瘠,卻憋著一股不肯散的氣。當卡倫第一次踏足荒原時,他為自己的破屋起了個名字:
他來開荒,是背負著國王的意志;所做的一切,皆代表國王的決定。作為軍人,作為私生子,卡倫對權威從來抱有極高的崇尚與服從。他希望能夠通過效忠國王平步青雲,彌補原生家庭欠缺的一切。「國王之家」存在得越久,他離權力的中心就越近,他的身份也就越堅固。-當殖民者來了,我們可以耕種整個荒原,國王會來拜訪我們卡倫想要的,是通過對君權的執行與順從,從而躋身上流。在這塊巨大的蛋糕之上舐得一小塊奶油,實現最終幻想。也留不住沒什麼感情的土匪,只能勉強給那個偷雞的孤女做依靠。作為「父親」,一邊是能做食物的種子,一邊是唯一一隻產奶的山羊,卡倫終究還是選擇了殺羊。他還是不願意動搖自己最後的希望,不願割捨自己的「上流幻想」。土地不會騙人,你種下了什麼,付出了什麼,但凡有一線生機,它都會給你回應。荒原上的綠意驚動了皇室,所有人都驚詫於一個無名小卒的成功。卡倫私生子的血統、出身的卑微,都是促使他實現逆襲的決心,也是故事反轉的前提。所有的一切,都圍繞他複雜的內心活動展開,這也是「雜種」的由來。p.s.再往下滑會涉及關鍵劇透,介意的滑慢點,或者先收藏,看完片繼續荒原上,當卡倫無數次用「王命」說服自己要堅持時,也總有人反駁,試圖擊碎他的堅持。當殖民們顯露出對孤女的歧視時,卡倫毫不猶豫把「女兒」送走。這樣的觀念遍布全國,傳遞到每一個勢力範圍的神經末端。
荒原上的土豆發芽前,卡倫和「妻女」曾有過這樣一段對話。女兒發現了一隻小黑蟲。吉卜賽傳說里,這樣的蟲子會「吃人」。因為在卡倫被陷害后,國王對此不聞不問。彼時的鏡頭,又出現了這樣一隻黑蟲。但現實里,人們對權力的崇拜與服從的慣性,又豈會在一朝一夕間改變。那些歧視人的殖民者,踐踏女人的男人們,殺人的劊子手們。
蠻荒的強權,以及這一整片奴隸制存在的土地,難道都不算嗎?可我們都知道,故事的最後,無數個「雜種」彙集起來,總是可以尋求自己的處世之道,找到自己的伊甸園。究竟是想象中的畫面,還是他真的孤注一擲,都不好說。但能確定的是,從他走出荒原的那一刻起,雜種不復存在,樂土,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