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冰冰新片慘敗,她沒被原諒又如何 加载评论...
影說  肉叔電影  2023-12-08 11:34
今年2月,在柏林電影節的紅毯,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內娛消失很久的毯星,這次帶著作品名正言順地走了一回紅毯。
是的,范冰冰。她搭檔韓國陣容主演的《綠夜》入圍柏林電影節泰迪熊獎(非主競賽)最佳影片。
9個月後,電影在韓國上映,上映27天,總票房9887.7萬韓元(源自貓眼電影專業版,摺合人民幣約53萬,甚至有天日票房都沒幹過在當地重映的《晚秋》)。

昨天,它上線韓國流媒體。因為親密戲,早在一個月前就讓全網震撼的新片終於問世。
肉叔的老酒友 @癲火之王阿姨第一時間看完,感慨良多。
它絕對算不上好電影,可是因為戲里戲外斷裂又豐富的細節,又不忍心把它粗暴地打成一無是處的爛片。

我是老王出場的分割線
范冰冰再次用美放了把火。
劣跡原因,所以不見明火。但蓋不住熱浪灼人。
一個月前,一段盜錄視頻,以搶先體驗的名義在網友間私相授受。
關鍵詞 #綠夜兩分鐘
片段來自韓國大銀幕,有人少見多怪,說這是「跨國下海」。
與其說跨國,更像是流浪。
不止是范冰冰。
這部《綠夜》(Green Night)由內地導演執導,由香港公司出品,是一部講著韓語的女性題材電影。
是的,范冰冰兩分鐘大尺度出演,不新鮮。
但這次衝擊禁忌的,是少見的「女同性」題材。
現在內娛不敢多碰,當年的范冰冰怕也不敢。
而它真正讓我感興趣的是,主角范冰冰,竟然暗自與電影女主遭遇的一一對照。
雷同太多,不像巧合。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女性出走奔逃的故事。
於是問題來了——
故事裡的她,和故事外的范冰冰。
她們找到自由了嗎?
01
從象徵性出發,我想先聊聊,片子里出現的兩場床戲。
第一場來自「丈夫」(金英浩 飾)。
主題是窒息,從前奏開始步步驚心。
金霞(范冰冰 飾)剛剛沐浴完畢,「丈夫」從身後關上了燈,帶著紅酒浴蠟燭步入屋內。
金霞小心翼翼地開始了她的拒絕,三次。
第一次,她禮貌地讓「丈夫」開燈。
「丈夫」很配合,放下紅酒,立刻就打開了剛剛關上燈。
但也順手關上了門。
第二次,金霞語氣委婉:「今晚有夜班,要出去。」
「丈夫」收到,沒有回應。
但他再次回頭,為剛剛關上的門,上了鎖。
接著一邊自顧自地聊天,一邊奪去她手裡的吹風機,幫她吹起了頭髮。

第三次,金霞躲開「丈夫」,背過身直言:「請你出去吧。」

「丈夫」依舊無視了她,默念起神父的教導,但念到一半時他也假裝不下去了。
接著一聲——「媽的!過來!」
所有的細節表演,所有的閃躲和試探全部停止,鏡頭此時呈現的最直接暴力。
一張破碎屈辱的臉,被狠狠按進了枕頭。
尾聲的轉折按下不表。
說到這,簡單交代一下角色。
「丈夫」之所以打上引號,因為這本是一場交易式的移民婚姻。
主角金霞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逃離中國移民韓國,為了獲得永居權與這名男人結了婚。這種事並不少見,協議性兩人彼此心知肚明。
但因為不堪受辱,金霞外地獨居,但以為移民問題遲遲無法離婚。故事裡,她有了新的希望,但又不得不受迫回到這個男人的房間。
而上文是這個男人對她做出的一切。
很明顯,恐懼來自反差
動粗之前,他溫柔,甚至體貼,金霞吩咐的一切他都照辦。只不過,金霞所有的拒絕都被他無視。
這個男人展現的,既有「慷慨」,也有毫不在乎。
面對這個逃離他的女人,他甚至扮出一副神父的模樣,大方地原諒了她。所有拒絕、反抗、逃離,都是金霞小打小鬧的兒戲,他知道她只能回來這裡。
真正的窒息,是他自上而下的蔑視。
就這麼一段戲,故事裡的男人、女人有了各自的位置,分出了上下。
也點出了金霞身處反抗、忍耐、再反抗、再忍耐的循環困境。
好,先打住,不急著聯想。
我們只用知道,打破這個循環系統,至少需要一個強大的外力。
看第二場,是她與她在一起。
不變的是,這次金霞依舊被動。
經歷了一系列打擊的金霞,不甘、憔悴、委屈。
而身後,連蹦帶跳,穿著浮誇羽毛披肩的綠髮女孩(李周映 飾,該角色沒有姓名,下文均以女孩代稱)慢慢靠近了她,牽起她的手。
她邀金霞一起跳舞,但金眼神躲閃,心不在焉;當金霞眼含淚光再次坐下,女孩再次靠近,從身後安靜抱住了她。
金霞這次不再躲閃,從眼神,到雙唇,到身體。
這一幕,我的視線也開始恍惚。
女孩白色披肩,像是變成了翅膀,環繞著金霞。
對仗丈夫口中偽善的解救之道,這一刻更像是神性彰顯。
主題是拯救。

坦白說,在後面的激烈鏡頭裡,范冰冰的表演並沒有她在李玉的鏡頭下精彩。不夠動情,不夠柔軟,甚至太過清醒,少了些足以讓她能陷落的迷離。
但也有細節值得一說——
女孩胸口的刺青,一朵綻放的綠色煙花。
這是一個貫穿全片的標誌,從相遇時的偷偷窺視,再到結尾,一次呼應所有伏筆的綻放。
眼下的溫存時,她想緊緊抓牢。
放在全篇的語境下,這場柔情並未體現具象的愛意,更像是一場「拯救」,奪回知覺的拯救。
說到這,金霞和女孩也各自有了位置。
拯救,與被拯救。
一個絕望麻木的人,被一個神秘符號所引領,開始了一場出逃。
對,這絕不是一個愛情故事。
02
當同性愛情片來看,那這部電影一定會掃你的興。
這樣說,真不是我在故弄玄虛,指低打高。
怕你誤會,先把批評擺在這裡:
電影不是好看的,單說敘事邏輯,它生澀極了。
不多劇透,就說開場。
在仁川口岸做安檢員的金霞,阻止一位形跡可疑,來路不明的綠髮女孩過關。於是,女孩不僅不過關了,反而纏住了金霞,反客為主進了她家。接著就拉上了她亡命天涯。
從哪來,來幹嘛,要去哪?
而動機解釋,被編劇用寥寥幾句對白一筆帶過——
女孩是一名聽從幫派指派的運毒犯,被金霞阻攔后,臨時起意私吞掉貨黑吃黑,便想拉著需要3500萬韓幣換永居證的金霞一起出逃。
金霞為什麼能讓女孩跟著,又怎麼就被女孩說服。
難道是緣,妙不可言?
就整體而言,它充滿了刻意為之的巧合,沒緣由的情感波動,和「這也行?」的劇情走向,而解釋的耐心又欠奉。
在導演的採訪中我發現,這樣做是有意為之。
我和我的編劇雷聲長期以來一直在思考男人和女人犯罪的區別,我認為女性犯罪更像是非理性的,不太有強烈的目的或邏輯,被情緒和興奮感所驅使,被黑夜和同伴召喚的興奮——這就是我想在電影中傳達的感覺。
——導演韓帥專訪byMaja Korbecka
但這條豆瓣高見。
也能表達我的想法——
全是技巧,毫無真感情
最終,現實主義的鏡頭下,撕裂地講述了一個「局后還有局」的超現實的冒險故事。
但是(此處重要轉折)。
這不是一部好看的電影,但偏偏充滿了解讀樂趣。
這也是我特意兩段充滿象徵意味的激情戲放在前文的原因。
還是開頭。
經過一些解讀整理,海平面下的冰山也會慢慢浮現。
因為運毒,是整個海關的黑產,一切都由幫派做主,相遇時的二人都是這個複雜系統下的棋子。
因為命運相同,女孩才對金霞有了好奇。
而隨著秘密被金霞知曉,金霞只能隨她放手一搏。
它講述的——
同一種困境下,兩個女孩結為夥伴的故事。
如果你將這部電影所有零星的線索連在一起,它們又指向了更廣闊的討論語境。
比如,丈夫的暴力從何而來?
在他張口閉口神父如何時,隻言片語之間,又隱藏的另一名女性的痛苦。
丈夫早年喪父,難以生存的母子二人,正是被一名神父「照顧」。
我爸去世之後是神父照顧了我和我媽二人
如果你了解宗教在韓國的種種亂相,必然猜得到這種照顧意味著什麼?
丈夫對神父,又是尊敬又是感激,言行舉止奉為圭臬。
他的所作所為,也正源自一個更傲慢的父親,和一個更痛苦的母親。
簡單幾句話,勾勒出了父權的源來,那也是一代又一代女性困境的延續。
在強姦發生之後,準備再次向命運忍耐的金霞,看見了遍布韓國大街的教堂,也看清了他們的謊言。
於是又決定回頭反抗。
而這種困境,只是屬於韓國的本土問題嗎?
來,我們再回到開場戲。
金霞為什麼來到韓國?
又為什麼要去海關上班?
簡單兩個鏡頭,為金霞的身世打下伏筆。
女孩在金霞的家裡隨便亂翻,發現了一張布滿標記的韓國地圖,和一張老舊的母女合影。
女孩也發現了金霞的秘密:她從中國逃離,似乎是在追隨先她一步逃離的母親。
她是在找誰嗎?
而後文對應伏筆,身份謎題的背後,又給出了令人唏噓的答案——
一出蹊蹺的社會新聞:45歲男性死亡,家人母女輕傷。
兩個女孩坐著聊天,都認為是妻子殺夫。
看著電視里六神無主的妻子,眼圈翻紅,鼻頭泛酸,卻用著最不屑的語氣評論著另一邊失去父親的孩子:小告密犯。
- 她嚼著警察給她的口香糖,覺得特別甜,因為那些叔叔還一個勁兒的誇他懂事。
- 看來他的爸爸從來沒有誇過他。
- 可惜等她回到家,那些甜味已經全部消失了,媽媽把所有的鞋子都整齊地擺在門口,她卻不見了。
一位母親殺父、被女兒檢舉、奔走他鄉。
缺乏父愛的女兒,後悔揭發母親,追隨她而去。
看著別人的事,說著自己,她的言辭越是刻薄,便越是悔意。
而她提到的口香糖,也成為後文高潮轉折時的伏筆。
差不多了。
以上種種伏筆對稱、細節隱喻,僅僅是電影填充海量元素的冰山一角,一面更黑更厚的鐵幕,還未落下。

這就是《綠夜》給我的感受:

一個亂八七糟的劇情,卻塞滿密密麻麻的細節。

其實它並非沒有一個好故事,只不過都被分拆成一個個碎片,塞滿一個個縫隙里,待你主動探尋。

像一場遊戲。(宮崎英高那種)

更像童話寓言。

它不具有普遍性,無從查證也無需查證,它是無數巧合的集合,紀念並預言著真實世界的苦難。

這個故事,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可惜,直到現在仍未完結。

03
她們找到自由了嗎?
很遺憾。
一百年前魯迅為出走的娜拉下的斷言,依舊在某處應驗。
但從事理上推想起來,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因為如果是一匹小鳥,則籠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籠門,外面便又有鷹,有貓,以及別的什麼東西之類;倘使已經關得麻痹了翅子,忘卻了飛翔,也誠然是無路可以走。還有一條,就是餓死了,但餓死已經離開了生活,更無所謂問題,所以也不是什麼路。
——《娜拉走後怎樣》
無論是女性主義,還是某些更遙遠的理想。
無論是出走,還是其他反抗。
解決不了幾千年來的文明慣性,解決不了權力維護權力的天然屬性,更解決不了資源分配這一永恆難題。
而一些遭受高等權力侵害的個體,也只有兩條路,不是駁回上訴,就是庭外和解。
所以,踏出哪怕一步,都毫無意義嗎?
來,我們再說回電影。
《綠夜》里所有的男性形象,出現頻率最高的台詞,是「毫不計較」的一句——
「沒關係的,我原諒你了。」
反抗過丈夫,丈夫原諒了她,兩次。
犯下罪行后,因特殊原因包庇她的黑警察,對她說「沒有關係」。
甚至就連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掙黑錢的上司,也對她點頭肯定,「回來就好」。
沒有人在乎她的處境,決心,勇氣。
他們都面帶微笑,說著同一句——
鬧夠了吧?回來就好。

這抹微笑,是這部電影中最無聲,也最龐大的暴力:

你的反抗,只是兒戲而已。

女孩們最初為了3500萬韓幣的贓款而出走奔逃,違法犯罪,但這20萬人民幣,不過是電影中的麥格芬。

它幾乎不存在,也不能許諾任何自由。

隨故事推進,她們接受了一次次挫敗,接受了在空歡喜和自我否定中循環,反觀自己的勇氣,也會像潮水般湧來,像潮水般退去。

但經歷這些之後,愈發洪亮的一句是——

憑什麼我們要受他的原諒?

這是這部電影的終極抗議。

結合導演的採訪去看,它再一次狠狠照進現實。

說你爭取自由不過是小把戲,是他們讓你玩的逃脫遊戲。這有點像今天的男權社會對待女權運動,不是憤怒或焦慮,而是沉默和蔑視,它將女權運動視為一種可以商品化的流行文化趨勢。就像今年流行綠色,今年流行粉色,現在顯然流行「女權主義」。我覺得它很侮辱人,因為它將與世界一半人口相關的話題視為一時的時尚。 

——導演韓帥專訪 by Maja Korbecka

04

別忘了。
電影外還有一個案例,范冰冰。
法律對她作出了懲罰,她也為自己過剩的野望埋了單,「沒有范冰冰」日子,已經過去很久,而且還會更久。
這是鐵的現實。
但她,也想扎現實一記回馬槍。
在這部由她發起,並量身定做的電影里,能看見太多痕迹。
她想爭,想搶。
表演,堪稱用心用力;顏值,她毫不吝嗇,有些鏡頭都美到打破設定;尺度,她向禁忌再次突破,哪怕在這部電影里,同性元素像個彩頭。
從籌劃,到內容,到呈現,都像是由她擔任總設計。
沒藏著,採訪中,她透露對手戲的女主人選,都是由她來決定。
她準備好了。
回不到頭條、熱搜中,她也想回到銀幕,回到電影節,回到一部分人的口口相傳里。
這種拍板做主的自主自覺,好像從很早就有了。
03年拍《手機》,開篇車震戲,葛優還沒完事就落跑,按劇本,武月把車鑰匙拔了藏口袋裡。
范冰冰沒照劇本來。
抬著下巴,歪頭瞪著葛優。然後,拔鑰匙,開車門,扔鑰匙一氣呵成。

這就是范冰冰的兩面性。

外貌,是她的天賦,是當時中國男人對女性本能審美的高度集中。而她的鐵腕在於,對這種慾望的捕獵不完全順從,並企圖化身獵手。

在當年,經歷《蘋果》的大尺度復出后,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建議她與李玉繼續合作,而她深思過後決定再度挑戰。

在公司會議上,范冰冰怒拍桌說:「我就要拍,誰反對誰離開。」

力排眾議后,成就了《觀音山》,也成就了自己的東京影后。

這是內娛中罕見的品質——

一份自主且理性的野心,並勇於付諸與自己野心匹配的行動。

我無意討論她的功過、對錯。

只是作為一個寫電影的,我怎能不去注視一個想要回到銀幕的人。
帶著《綠夜》參加柏林電影節時,記者會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最敏感:消失的五年,都去了哪裡。

她尷尬笑了,主持人很快打斷:還是請問關於電影的問題。

笑過之後,她說沒關係,我很好,在家裡。

不迴避爭議,給你看的,都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在以前內娛的保守氣候中,張揚的她屢敗屢戰。

這一次,她慘敗也戰。
你說她走了,自由了嗎?
不只是范冰冰。
不只是女性群體。
無論環境原不原諒。
任何人,在任何一個,決定再戰一回的時刻。
都是自由的。